拥有一双紫眸的小女孩。
他买下她,初衷不过是给同样年幼且失去依靠的大乔找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和侍女。
那时,她仅比大乔略大些许,瘦小如竹,眼神中满是不安与警惕,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在丛林中瑟瑟发抖。
岁月如梭,转瞬即逝。
大乔已出落成亭亭玉立、温婉如水的少女,而貂蝉……也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
她不知何时起,已悄然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心思细腻、容貌绝美的佳人,成为了这个府邸中不可或缺的支柱,默默承担着太多太多的责任与重担。
她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侍女,而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温暖而坚定。
可他对她呢?
他似乎总是习惯性地接受着她的照顾与付出,将她视为可靠的下属,却似乎……从未真正给予过她什么额外的关注与温情。
甚至在此刻,她为他如此忧心忡忡、泪流满面,他心中除了那份固有的主仆之界的冷静考量外,竟还莫名生出一丝难以言说的亏欠感,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寒冷。
他亏欠她什么?是亏欠她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还是亏欠她一份……本该有的、如同对待大乔小乔那般的……更加温和的对待与关怀?
司马懿心中一片茫然。
他只是凝视着貂蝉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细微的颤抖与冰冷的温度,心中那片常年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苦涩与亏欠感,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出一丝温暖的光。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用另一只未沾染血迹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回握了一下貂蝉那冰冷的手指。
那动作轻柔如羽,却仿佛用尽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气与情感。
然后,他再次闭上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连同那剧烈的疲惫与不适,都深深掩藏在了心底。
只剩下两人交握的、冰冷的手,和空气中那沉重得化不开的担忧与无声的酸楚,如同夜色中的寒风,久久不散。
司马懿的话语刚落,房间内再次被沉重的寂静所笼罩,宛如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紧紧包裹。
貂蝉低垂着头,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她正努力消化着那个如惊雷般骇人的真相——“是毒”。
这两个字,宛如最锋利、最冰冷的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地刺穿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慌,以及如寒夜般冰冷刺骨的绝望。
然而,比这残酷真相更让她心如刀绞的是,在极致的恐惧与担忧的双重压迫下,她那深入骨髓、如影随形的奴隶卑微本能,再次如恶魔般占据了上风。
她听到自己那带着哽咽,却无比顺从的声音,颤抖着回应道:
“……是,主人。奴婢……遵命。”
“……奴婢知道了……”
“……奴婢……奴婢能否知道……”
那一声声谦卑到尘埃里的“奴婢”,仿佛是一根根细小却尖锐无比的针,不仅无情地扎在她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上,也清晰地传入了司马懿的耳中,刺痛着他的神经。
司马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再次蹙起,宛如平静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心中掠过一丝极淡却真实如铁的不悦与无奈。
他早已习惯了貂蝉最近那声亲昵的“我”,那声音虽然依旧恭敬,却多了几分亲近,少了几分距离感,仿佛是一个陪伴已久的家人,在耳边轻声细语。
可此刻,这重新拾起的“奴婢”,就像是一道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瞬间将他无情地推远,也格外刺耳地提醒着他,她内心因此事而重新泛起的、如惊涛骇浪般的巨大不安,以及自我定位的可怕倒退。
若是平日里,他或许会冷声纠正,那声音如寒冬的北风,凛冽而无情。
但此刻,看着她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如同凋零的花朵;看着那不断滑落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以及那强忍恐惧却依旧努力保持恭顺的可怜模样,他心中那点不悦,如春日里的残雪,迅速被更汹涌的疲惫、理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所取代。
他怎能不理解呢?他怎能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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