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衣的钱雨棠缓步踏出悬天殿,沉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内里森然的魔氛。
她立于万丈孤峰之巅,迎面是翻涌不休的云海,却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十年前,菩萨那番“肉身重塑、前尘尽消”的言语仿佛还在耳边,此刻想来却只觉得讽刺。
“磨灭?”她唇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若真磨灭了,为何非要揪着不放?分明就是放不下!”
哪怕肉身重塑,也终究情劫难渡,心魔难除。
血菩萨自己想不开,却要旁人替她挥剑斩情丝?
钱雨棠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她可不愿沦为这两人纠缠不清的一枚棋子。
要杀彭臻?
何不亲自出手?
她绝不会去当这个枉做恶人的傻子。
但法旨已下,血菩萨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违逆法旨的代价,她未必承受得起。
钱雨棠眸光流转,望向云海之下的苍茫大地,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既然念念不忘,就让这对旧情人亲自会上一会。
是拔剑相向,还是旧情复燃,便由他们自己决定。总好过她在其中徒惹一身腥。
……
残阳半坠,将海天相接处染成一片凄艳的血色。
箭竹山。
锈蚀的牌匾斜挂着,“箭竹山庄”四个大字被岁月和湿气侵蚀得模糊难辨,只余下孤零零一个“彭”字,还倔强地透着些许昔日的威严。
钱雨棠一袭青衣,静立于荒芜的庭院中央,周身气息与这片死寂的废墟格格不入。
她身后,十余名身着玄黑劲装、面覆暗金纹面具的悬天崖修士无声肃立,如同融入渐浓夜色的幽灵。
她目光扫过四周。院中那株据说是彭家初代家主手植的古榕树早已枯死,虬结的枝干狰狞地伸向天空,如同绝望的控诉。
曾经练剑的广场石板缝隙里,荒草已长得齐腰高,一只灰褐色的蜥蜴受惊,飞快地窜入碎砖之下。主宅的窗棂大多破损,黑洞洞地张着,檐角挂满了蛛网,随风轻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漫长时光和无人在意的遗忘的味道。
一名黑袍修士自后方宅院疾掠而出,单膝点地,声音压得极低,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却清晰可闻:“钱长老,内外彻查,空无一人。积尘甚厚,无近期活动痕迹。保守估计,废弃至少十载以上。”
钱雨棠眼神未变,似乎早有所料,只是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未开口,只略一颔首。另一名修士立刻会意,身形一晃,如轻烟般消失在庄外。不过一刻,他便带回一个穿着粗布短打、面色惶恐的当地樵夫。
那老樵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望着这群气息森然的神秘人,腿脚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各……各位大人……问彭家啊?没、没啦……早没人了……”
“说清楚。”钱雨棠的声音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老渔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怕……怕是快有十几年了……听说……是东海深处闹、闹那种邪门的‘人皮海妖’,专找修仙的大户……蜕其人皮而自用…”老者眼中露出真实的恐惧:“彭家那时多风光啊……也说怕……就……就一夜之间,全搬走了……去哪了?没人知道,我一个山民那敢打听这个?”
钱雨棠挥挥手,修士放开了老樵夫。
老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入暮色之中。
线索似乎就此断绝。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没入海平面,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废墟更显阴森。钱雨棠黛眉微蹙,凝视着那块残破的“彭”字牌匾,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另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修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近前。“长老,”他声音极低,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东南五里官道,发现一支大型商队,正在安营扎寨。车队所有箱笼和旗帜上——都打着‘彭’字徽记!”
几乎是同时,旁边一名面容桀骜、眼角带疤的手下按捺不住,眼中血光一闪,急声道:“长老,天赐良机!让属下带几个好手去,将他们全擒下来!搜魂炼魄,不怕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