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白日的喧嚣与热闹如同潮水般退去,伯府终于恢复了惯有的宁静。
韫珠阁内,烛火摇曳。
姜明欢刚卸下钗环,准备歇下,窗外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响。
她动作一顿,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荔夏会意,抿嘴一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门掩好。
几乎是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便轻巧地从窗口翻了进来。
落地无声,正是裴砚舟。
他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这才挑眉看向姜明欢,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色。
“如何?今日这聘礼,可还够风光?本王可是在宫里定例的基础上,又特意添了不少好东西。”
姜明欢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觉得好笑,从善如流地点头应和。
“是是,风光无限,震撼全城。不愧是九王爷,真是好大的手笔。”
裴砚舟听得心中舒坦无比,但面上却偏要作出一副浑不在意的轻描淡写状,随手放下茶杯,语气慵懒。
“这算什么。我那王府库房里,积年的好东西还多着呢。”
他嘴上说得随意,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得再去催催钦天监那帮老家伙,赶紧挑几个最近的黄道吉日送来。
这纳征之礼如此风光,接下来的婚期,自然也要紧锣密鼓地安排上才是。
姜明欢岂会看不出他那点心思,也不点破,只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垂下的长发。
烛光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白日那满院子的喧嚣荣光,似乎在这一刻,化为了一种微妙的暖流。
翌日,姜明欢刚用过早膳,正与荔夏梳理昨日的纳征礼单。
她们得将一些过于扎眼的物件另行登记造册,稳妥放入库房中。
正忙碌着,却见却见橙秋脚步匆匆地进来,低声道,“小姐,伯爷回来了,瞧着脸色不好,径直就往书房去了。”
姜明欢心中一动,放下手中册子,眉头微微蹙起。
时辰尚早,远未父亲平日回来的点。
父亲散朝以后,常常要与同僚叙话,或是处理些衙门事务,忙到深更半夜也是有的,极少这么早就回府。
更何况是这般面色直接回了书房。
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沉吟片刻,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亲自沏了一壶云雾茶——这是父亲忙于公务,头晕脑胀时,最喜饮用的。
书房门虚掩着,她轻轻叩了叩,里面传来姜行山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
姜明欢推门而入,只见父亲连官服都还未换下,正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已有些年头的石榴树,背影透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父亲。”姜明欢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案上,声音放得柔和,轻唤了一声。
姜行山听到声音,走到书案后坐下,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
他接过女儿奉上的热茶,却只是握在手中,并未饮用。
姜明欢在他下首坐下,斟酌着语气问道,“今日下朝怎地这般早?女儿瞧您气色不佳,可是朝中有什么事烦心?”
她心知,有些事,涉及朝堂机要,甚至派系斗争,父亲未必会与她细说。
不料,姜行山此次并未回避。
他抬起眼,目光沉重地看向女儿,声音压得有些低。
“今日一上朝,便听得些风声。”
他顿了顿,终是直言道,“有同僚说,说是昨日半夜,宫门都已下钥了,皇上却突然下旨,急召了……说的是'已经告老在家的沈尚书'入宫觐见。”
沈尚书?
姜明欢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紧。
京城中告老,且能被尊称一声沈尚书的,唯有她的外祖父,沈行山。
姜行山的声音继续传来,语气忧虑凝重,“宫里传的消息含糊……只是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御书房的动静,连外头当值的內侍都听见了。具体所为何事,尚不清楚,但龙颜震怒,但……绝非好事。”
他放下一直未曾沾唇的茶盏,站起身,抬手开始取官帽,动物有些急促。
“我这就换了衣裳,去沈家走一趟,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