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的动作很快。
翌日傍晚,姜行山刚从工部回来,尚未来得及换下官服,便有一驾马车在府门前停住。
车帘掀开,下来的竟又是德海公公。
这回,他手捧一卷明黄绢轴,面色仍旧肃穆,动作却带着和煦。
姜行山立即命人大开中门,设下香案,同时派人速速去请各房主事过来。
不过片刻,永宁伯府众人皆已聚于前院,按序跪伏在地。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无声的紧张。
德海公公立于阶上,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永宁伯姜行山之女姜氏明欢,毓质名门,性秉柔嘉,才德兼懋。皇九弟砚舟,乃朕之手足,宗室翘楚,英姿敏慧,适婚娶之时。今朕承太后慈谕,特赐婚于二人。尔等佳偶天成,实乃天作之合。望尔二人同心同德,克俭克勤,永谐琴瑟之好。择吉日完婚,钦此——”
圣旨宣毕,众人如前日一般,再次陷入惊愕。
昨日东瀛求娶之事尚在耳边,还闹得满城风雨,怎地今日陛下又下旨赐婚了?
对象还是身份尊贵的九王爷?
这风向转得未免太快太急。
姜老太太在孔妈妈的搀扶下站起身,心情复杂。
孙女不必远嫁东瀛,她悬了一日夜的心终于得以落下。
可赐婚的对象竟是九王爷……
天潢贵胄,如同深海。
欢儿那般性情,嫁入王府,虽富贵至极,可那其中的明争暗斗,规矩束缚,岂是能轻易应对的?
她不免又添了几分隐忧。
姜行山接过圣旨时,面色却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麻木。
他恭敬地叩首谢恩,声音平稳,“臣,姜行山,叩谢陛下天恩!”
他并非不为女儿终身大事而忧心。
实在是这一日之内,接连被通知了三回,他实在是无甚波澜了。
先是清晨。
天光尚未大亮,姜行山起身准备上朝。刚推开屋门,便见女儿明欢已立于廊下,似是等候多时了。
她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一夜未曾安眠。
“父亲。”
见他出来,姜明欢上前一步,声音尤带着一丝沙哑。
姜行山心下诧异,忙让她进屋说话。
“欢儿,怎地这般早?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自中毒事件后,他对女儿的身体总是格外紧张。
姜明欢摇摇头,屏退了左右。
父女二人对坐。她沉默了片刻,似在斟酌措辞。
“父亲,女儿思虑了一夜,关于东瀛求亲之事……女儿以为,九王爷昨日所提之法,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姜行山捻着胡须的手一顿,“你是说,与九王爷定亲?”
“是。”姜明欢颔首,语气冷静,“昨日王爷深夜来访,已与女儿言明其中利害。此举可彻底绝了东瀛之念,于女儿而言,亦是……一个契机。”
她顿了顿,补充道,“父亲,女儿与王爷……已达成共识,此番只是合作。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方能长久。”
姜行山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合作?
婚姻大事,岂能以合作论之?
然而,未等他开口,姜明欢似下定决心般,又抛出话来。
“另有一事,女儿一直未曾告知父亲。女儿那回落水,并非自己浮上岸来的……是九王爷恰好途经,将女儿从水中救起了。”
“什么?!你……你为何不早说!”
姜行山心中骇然,原来在奈田毒以前,九王爷便已救过女儿一命。
姜明欢垂眸,“彼时情况复杂,王爷亦不愿声张。且女儿觉得,既已无事,便不必再节外生枝,徒惹父亲担忧。”
姜行山看着女儿沉静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他忽然意识到,自落水之后,女儿确实变了许多。变得冷静、果决,甚至……有些深沉莫测,常常独自筹谋。
他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与怜惜。
是否正是因经历了那等生死关头,又看透了贺家的龌龊,她才迅速成长至此?
见父亲神色变幻,姜明轻声道,“父亲,王爷他……虽身份尊贵,但与女儿相处,从未以势压人。多次相助,亦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