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周妈妈,姜明欢一时有些恍然。当年的疑团看似有了答案,却因着王氏的突然死去,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思及这两世的种种,姜明欢恨不能将王氏抛尸荒野,却要为着伯府的体面,不得不遮掩了她的龌龊,为她体面地办一场丧事。
还有……自己体内的奈田毒,虽已暂得稳定,可若寻不到解药,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渐衰败。
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裴砚舟。
他说他会寻得解药。
姜明欢自然信他。可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她醒来后,裴砚舟便只留了素问在她身边,再未出现过了。
如今,他在做什么呢?
此时,裴砚舟正一袭墨色常服,坐在一茶肆雅间,手指轻抚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却掠过窗外,落在对面的听风楼上。
“东瀛皇室既制毒药……总该有解。”
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倒是省了本王不少麻烦。”
前些日子,听风楼来了位特殊客人。
那公子年纪甚轻,约莫十七八岁,身着精良质地的天青色缂丝直裰,却并非中原常见款式,衣领袖口的纹样都颇具异域风情;面容清秀,肤色白皙,眉眼细长,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矜持。
此人举止颇为讲究,对上茶的小二亦会微微颔首致意,只是姿态总隐隐带着一丝拘谨;官话说得倒是极为流利,但偶尔用词稍显古怪。
他登记的名帖上,写的客名是“无香”。
这位无香公子,并非旁人,正是东瀛国的王子,武凌香。
此次他离国前来游历,只想体味一番市井繁华,并不愿惊动朝廷,也未递交通关文牒,只带了少数亲随,悄悄潜入了京城。
殊不知,自他踏入京城地界,一双眼睛便锁定了他们这一行人。
这日,武凌香乘着租来的马车,欲往西市游览。
马车行至一处相对宽敞却人流不少的街口,忽闻前方一阵惊恐骚动。
紧接着,一匹惊马嘶鸣着狂奔而来,蹄声如雷,径直冲向武凌香的马车。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勒缰避让,却哪里来得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马剧烈相撞,车厢猛地一震,险些倾覆。
车夫更是倒霉,直接被撞飞出去,摔在地上哀嚎不止。
武凌香在车内被颠得七荤八素,额头“咚”一声磕在车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待车停稳,他惊魂未定地被随从搀扶出来,脸色煞白,原先那份矜持早已荡然无存。
他捂着额头,细长的眼里满是后怕与茫然,看着地上呻吟的车夫和撞得不成样子的车辕,手微微发抖。
中原的街市……竟如此危险吗?
经此一吓,武凌香对马车产生了极大的阴影。
又过两日,他决定只带两名随从,步行去往城郊河边散心,感受一下京城的自然风光。
河水潺潺,垂柳依依,景致倒是怡人。武凌香心情稍缓,信步上了一座小巧的石拱桥。
岂料下桥时,脚下不知怎地突然一滑。
“哎呀!”
他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竟顺着石阶咕噜噜滚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河岸边!
他抱着右腿,痛得龇牙咧嘴,额上瞬间冒出涔涔冷汗。
“殿下!”
两名随从大惊失色,慌忙冲下桥。
只见他们的主子面容扭曲,话都说不出来,显然是行走不得了。
武凌香又痛又急,只觉得流年不利。
先前惊马已伤了一名随从,如今还在客栈养着,眼下他身边只剩两人。
这河边僻静,半晌不见一个人影。
他又是偷偷入境,不敢声张,更不能去惊动官府,只得一名随从留下护卫,另一名快步跑回城中去找大夫。
武凌香瘫坐在河岸边,看着肿痛的脚踝,感受着阵阵钻心的疼痛。
想起出国前,卜术师曾预言,“此行多奇遇,恐有波折,务要小心”。
武凌香内心一片凄风苦雨。
这哪里是奇遇,分明是奇祸。
就在武凌香觉得自己可能要在这荒郊野外疼死饿死,或者右腿废掉之时,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