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回去后,房门甫一关上,她便抓起一只成窑五彩茶盅,狠狠掼在地上。
“哗啦”一声,碎片四溅。
“欺人太甚!”
她胸口剧烈起伏,眉眼扭曲。
将近一万两白银!
还有那些字画,大多都已送了出去,如何还能找回!
按两倍估价补回去,岂不要掏空她的私房钱!
想到这儿,她就剜心地疼。
翌日清晨,二太太带着未散的怨毒与疲惫,径直闯入了儿子姜兆辉的院子。
此时,儿子正搂着个通房睡得昏沉,被吵醒后一脸不耐。
“母亲这一大早的……”
“都给我起来!”王氏厉声打断,对着身后跟着的心腹婆子一挥手,“去,把那边的玉山子、紫檀笔筒,还有那几幅画,都搬回我屋里去!”
姜明辉瞬间清醒了大半,赤脚跳下床榻,急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这些不是您让我拿去结交权贵的吗?怎的又要收回去?”
他手脚忙乱地阻拦起来,一边大喊着,“那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儿子还指着它攀上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呢!”
二太太看着儿子那副只知玩乐的倒霉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姜兆辉的脑门子,“攀?你拿什么攀?就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好东西送了也是白使!”
她越说越气,声音尖利。
“搬!一件不留!省得糟蹋了!”
姜明辉被骂得面红耳赤,看着婆子们毫不留情地搬着,心疼得直抽气,却也不敢再顶撞盛怒中的母亲,只愤愤地嘟囔着摔门回了内室。
王氏看着搬走的物件,心头滴血,却也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能少赔些现银了。
同日,一辆青帷小车悄然驶入了伯府侧门。
橙秋早已候着,亲自搀下一位衣着朴素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的妇人。
正是沈华云当年的陪嫁崔妈妈。
姜明欢得了信,早已在静心斋的小厅里等候。
门帘掀开,崔妈妈的身影映入眼帘,四目相对,两人喉头都是一哽。
“崔妈妈!”姜明欢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竟带着一丝紧张。
“小姐……”崔妈妈眼中水光闪烁,细细端详着姜明欢,“长大了,也瘦了。老奴、老奴还以为这辈子……”
“崔妈妈,您回来就好。这府里……我身边,终究是离不开您的。”
姜明欢压下心绪。
她亲自扶着崔妈妈坐下,低声道,“此番请您回来,还是想问问,当年母亲的难产一事,您可知道些什么?”
提到旧主,崔妈妈眼神突然变得复杂。
她一把抓住姜明欢的手,指节泛白。
“夫人她……她是遭人所害啊!”崔妈妈痛心不已,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夫人性子豁达,并非没有容人之量,更不至于为那母子钻了牛角尖,生生把自己熬死!”
姜明欢虽早有预料,闻言仍是一阵寒意自脊背窜起。
“崔妈妈当时为何不与父亲说?”
虽然,即便说了,或许也于事无补。
那时父亲日日守在母亲榻前,不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下手。
“是夫人……”崔妈妈捂着胸口,身体忍不住颤抖,“她知自己时日无多,唯恐闹开,小姐日后在府中难过……硬是压着老奴,不许声张……”
姜明欢心头剧震,紧接着便是一股悲痛袭来。
母亲早逝,留给她的记忆不算太多,但与母亲相处的每一个画面,都是她不可多得的温暖。
姜明欢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那尖锐的痛楚强稳住心神。
母亲宁愿瞒下这些,不明不白离开,想来是还没找到那幕后之人,抑或是……那人权势滔天,非伯府能轻易抵抗。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母亲生产前后,可有外人靠近?”
崔妈妈似被突然问住,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老爷下了令。除了府医和院里伺候的,就只有三太太在旁搭把手了。”
三太太?
姜明欢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
从前听府上人说起过,三太太姚氏早年随她父亲在外游医,颇通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