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去的恐怖帝相虚影,又艰难地转向面色平静如水的张远。
季云堂眼中精光大盛,脸上第一次露出不加掩饰的、惊佩到极点的复杂神色。
他看了看张远挺拔如山的侧影,又看了看那煞气冲天的玄武帝相,心中关於“两人拿下樑洲”的话语,似乎不再是狂妄……而成了一个深邃可怕的布局开端。
鼎元则望著那帝相下三千亲卫沉默如渊的背影,感受著那股令他也胆战心惊的纯粹力量。
又回想起师尊张远那深不可测的威压,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尽,只剩下一种皈依般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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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坪一角的迎宾精舍,名为“静心禪院”,本该是清净之所。
然而五日过去,梁洲佛门仿佛遗忘了使团的存在。
除了送来日常的清水素斋,再无高位僧侣露面。
所谓的“洽谈”,更是毫无动静。
佛门將他们晾在了这里。
礼部员外郎孙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季云堂和张远的禪房前来回踱步,最终忍不住推门闯入。
“侯爷!季大人!”孙铭声音带著抑制不住的焦躁,“这……这都五天了!梁洲人把我们当摆设吗”
“那妙智和尚自万佛坪之后就不见踪影,各处寺院大门紧闭,別说论佛切磋,连个管事长老都不肯来!”
“这样下去,別说陛下交代的重任,连脸面都要丟尽了!”
咬著牙,孙铭压住胸中怒火:“隨行的高僧们坐立不安,儒生们也心浮气躁,都觉得被戏耍了!”
“就连……就连那些商队,带来的东海奇珍,竟也无人问津!长此以往,人心涣散啊!”
人心涣散。
佛门將大秦来人直接晾在这里。
厅堂之中。
季云堂坐在案前,手持一支细如毫芒的画笔,正专注地在素绢上勾勒著窗外一株古柏虬枝的苍劲纹理,仿佛孙铭的焦虑只是吹过窗欞的一缕微风。
他头也未抬,神情平静无波。
张远则站在房间另一侧,目光透过窗欞,落在外面的庭院空地上。
陈武正带领著十名亲卫,演练一套极其简洁却充满力量感的合击战阵。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筋骨碰撞的低沉闷响、脚步踏地的整齐韵律和短促的呼喝口令。
每一次配合、每一个转向都透著行云流水的默契和压抑的爆发力。
他在磨礪这柄越来越锋利的矛,似乎对眼前的困局浑然不觉。
孙铭见两位主事者如此“淡定”,更是心急如焚:“侯爷!季学士!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再这样等下去……”
张远终於转过头,瞥了孙铭一眼,那眼神平静得让孙铭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不来,”张远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等又不是死了,不会走出去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孙铭头顶,震得他当场僵住!
走出去
走出去!
孙铭呆愣了半晌,脸上的焦虑瞬间被一种恍然大悟和荒谬感取代。
是啊!
他们不是囚犯!
这里是允许通行的区域!
礼部……礼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束手束脚,只等著別人施捨机会了
季云堂手中的笔锋微微一滯,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隨即又沉浸回他的松柏图中。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在压抑已久的使团成员中盪开涟漪。
次日清晨。
压抑了许久的儒生和僧侣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怀著复杂而激动的心情,走出了静心禪院那略显憋屈的大门。
在万佛坪外围最繁华的“金莲街”,几位气度斐然的儒生,直接在一处人潮涌动的茶馆外摆下桌案。
他们並未高谈阔论。
而是铺开文渊阁誊抄的精美小册,开始朗声诵读那些在广济堂论辩中,被无数大儒大家精雕细琢、直指佛门经义中矛盾与局限的经典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