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微微頷首,指了指火堆旁的空位:“山野荒庙,无主之地,自便便是。”
“多谢兄台!”两书生面露喜色,道谢后才在火堆旁坐下,靠得並不近,保持著適当的距离。
四人围著篝火,静默片刻,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王启年纪小,似乎耐不住安静,看著不远处夜色笼罩下的群山轮廓,想起途中听闻的消息,忍不住感慨道:“齐国……是真的没了啊。”
他语气复杂,並非悲痛,更像是面对骤变歷史的茫然,“昔日三晋之一,疆土广阔,如今……”
李仲文接口,声音带著读书人特有的歷史纵深感和一丝理性的点评:“八百年基业,付之一炬。盛衰荣辱,本是王朝常態。”
“不过说来,八百年前那齐开国之主,齐太祖姜桓,本就是大秦北境镇守关隘的大將军吧”
张远抬了抬眼皮。
李仲文继续道:“史载当年雍天洲外有大妖蛊惑,又有域外几股势力暗中支持、搅动风云,姜桓手握精兵,见大秦当时內忧外患,一时野心压过忠诚,自认能另起炉灶,这才裂土称帝,建了这大齐。”
“如今八百年一轮迴,姜氏后代还国於秦,虽是被逼无奈,但也算是……物归原主冥冥之中,这大势所趋,终究还是指向了一统。”
他话语中並未直接讚颂大秦,却点明了齐国建立的根由和最终归秦的某种“歷史必然性”。
张远尚未开口,旁边的洛红袖(低头拨弄著火堆,却淡淡地说了一句:“姜桓当年自立,引域外势力干预雍天事务,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如今齐国归秦,断了某些域外之人的念想,才是真正的『大势所趋』。”
她这话將八百年前的根源引到了现今格局上,更是指出了当下归秦的政治意义,消除一个可能被域外渗透的“棋眼”。
李仲文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洛红袖和张远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点头道:“姑娘所言甚是。根除隱患,正本清源。”
就在这时,一阵喧譁的脚步声和马匹嘶鸣声打破了庙前的寧静。
七八个身形彪悍、携带著各色兵刃的武者沿著山道走来,身上皆带著浓重的血腥气和新添的刀痕伤口,显然刚刚经歷过一场激烈的廝杀或追杀。
这帮人比书生粗獷得多,说话也大声吆喝,甚至骂骂咧咧。
“娘的,那帮黑皮子追得真紧!”
“赶紧进庙里喘口气,处理下伤口!”
“都机伶点,老四放风,看看还有尾巴没!”
他们看到庙前的篝火和张远四人,並未有立刻上前寻衅的意思。
只是占据了庙门口的另一边区域,动作粗鲁地各自找地方坐下或倚靠著墙壁,开始检查伤处、包扎,有的掏出酒囊猛灌。
但其中一位脸上带著长长刀疤、似乎是领头人的大汉,目光锐利地扫过张远等四人,尤其在洛红袖和那两个书生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皱起。
刀疤大汉声音洪亮,语气透著不容置疑和一丝不耐烦,对著张远他们喊道:“喂!庙里那几个!看你们的样子像是跑江湖的读书人和小娘们”
“老子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听著!待会儿要是再有人追来,很可能要动手!”
“这破庙是我们选定的战场,你们几个不想死就赶紧有多远躲多远!別碍事也別被溅一身血!”
他挥手做了个驱赶的动作,虽然话糙且粗鲁,但核心意思竟然不是欺负他们,反而是一种警告式的驱离和保护。
火光跳跃,映照著刀疤大汉和他手下们疲惫而凶狠的脸庞,也映照著张远深邃的目光。
他抬眼,平静地望向那破庙深处残存的山神石像。
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勾勒著那些与“镇海柱”神韵相似的古老刻纹,仿佛在感知著什么沉睡於此地的、属於亘古山岳的意志。
洛红袖不说话,两个书生面露犹豫,但也没有逃离的意思。
夜幕低垂,破败的山神庙外,篝火嗶剥作响。
那伙粗狂武者的喝骂犹在耳畔,隨著一声闷响与兵刃出鞘的摩擦声,两方人马已然战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