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等天下太平了,要陪我回庐江看锦鲤……”
“会的。”孙权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因常年刺绣弹琴,指腹带着薄茧,“我会带着他的志向,一直走下去。”
那一夜,吴宫的琴台第一次空着。
周彻没有弹琴,只是坐在窗前,听了整夜的风声。
风穿过宫墙的角楼,呜呜地响,像极了兄长当年在庐江吹的笛音。
黄武元年,孙权在武昌称帝,定国号为吴。
册封皇后的那天,百官都以为会是育有太子的周彻,可孙权却下旨,立了徐夫人为后。
消息传来时,周彻正在给孙登整理冠帽。
孙登已经十二岁了,穿着储君的朝服,眉眼像极了孙权,却有她的温和。
春桃气得摔了妆奁,金簪玉钗撒了一地:“夫人!主公怎能如此?您陪了他二十年,太子又是您亲生的!那徐夫人不过是仗着兄长是江东老臣,凭什么压您一头?”
周彻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徐夫人的兄长徐琨是跟着孙坚公打天下的老臣,江东士族多依附徐家。主公初登帝位,需要他们的支持。”
她拿起一支玉簪,轻轻插在孙登的发间,“登儿,记住,做君王的,心里装的不能只有私情。”
孙登看着母亲,忽然跪下:“儿臣去求父皇!”
“不可。”周彻扶起他,指尖抚过他的脸颊,“你若去了,反倒让你父皇为难。咱们是他的家人,该为他分忧,不是添乱。”
成为“周妃”的日子,反而比从前清闲。
她不再需要在前厅周旋,只在自己的寝宫里教孙登读书,或是给孙权准备他爱吃的腌菜——那是她从庐江带来的手艺,用芥菜和花椒腌的,脆生生的,能解腻。
有时孙权会在深夜来看她。
他穿着常服,卸下了帝王的威严,像个寻常丈夫。
坐在灯下听她讲孙登今日又背会了哪篇文章,或是看她绣花。
有次他拿起她绣的帕子,上面是两只燕子绕着桃花飞,忽然说:“当年在庐江,你裙角绣的并蒂莲,比这个好看。”
周彻笑了:“那时手巧,现在眼神不济了。”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你做什么都好看。”
临走时,他总说:“还是你这里最静。”
周彻知道,这份“静”,是她给孙权的礼物。
宫墙之内,人人都想争——争宠爱,争名分,争子女的前程。
她偏不争。
就像当年在庐江喂鱼时,她就懂得,鱼儿争食时最容易呛水,反倒是那些沉在水底的,活得最久。
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孙登身上。
教他读《孙子兵法》,也教他读《诗经》;带他去军营看士兵操练,也带他去粮仓看百姓缴粮。有次孙登问她:“母后(徐皇后)总说儿臣该多学权谋,可母亲却教儿臣这些,为何?”
周彻坐在廊下,看着远处的宫墙:“权谋能得天下,却不能守天下。你父皇打江山靠的是勇,守江山靠的是仁。你要记住,百姓的心,比任何权谋都金贵。”
孙登似懂非懂,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后来他成为太子,常微服出巡,见着百姓有难处就记下来,回宫后告诉孙权。
孙权每次听了,都对左右说:“这是彻儿教得好。”
黄龙元年,孙权迁都建业。
新宫落成那天,孙登跟着父亲接受百官朝拜。
周彻站在观礼台的角落,看着儿子衣袂飘飘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刚出生时,孙权小心翼翼抱他的样子。
那时的他,眼里还没有后来的江山,只有初为人父的温柔,笨拙地学着给孩子换尿布,逗得满宫侍女都笑。
嘉禾元年的春天,周彻病倒了。
起初只是咳嗽,后来竟咳出血来。
缠绵病榻时,孙权每日周妃:“性贤淑,有智识,侍奉吴主二十余年,未尝有过。”寥寥数语,藏尽了她在吴宫的岁月。
但建业城的老人们记得的,远比史书上的文字更鲜活。
他们说,那位周妃总爱在暮春时节,带着宫女去护城河旁撒鱼食。
那时的河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岸边的桃花落下来,飘在水面上,像极了庐江郡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