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陈阳垂眸细听,面上却渐渐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并未急着反驳,而是将手缓缓伸向那只养和殿款识的瓷盘,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釉面。待到手指触碰到盘沿时,他忽然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细微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却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他抬眼看向马老,唇边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声音低沉却清晰:“马老,您这番见解确实很有见地,'官民结合'的灵活法子,也确是当年瓷业的一大特色。”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瓷盘上,“可您说的这些,固然解释了它的稀有性,却未能完全揭示古董真正的价值所在啊。”
说到这儿,陈阳抬眸扫了一眼马老,见对方眉梢微动,显然在等待他的下文。他这才将瓷盘稳稳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随即轻声道:“养和殿款识的珍贵,我承认,但它之所以珍贵,不仅仅是因为稀有,更在于它背后承载的历史信息。”
他抬手示意马老稍安勿躁,声音逐渐低沉下来:“古董这东西,不是单凭故事就能定论的,终究要拿物件本身来说话。”
“咱们先不说别的,单看这盘子——”陈阳指尖微微用力,将那只温润的白瓷盘稳稳托于掌心,借着窗边透进来的天光细细端详。
盘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盘底则隐约可见几处磕碰痕迹,他屈起手指,轻轻叩击盘壁,随即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开来。
“您听这声响儿,”陈阳指尖沿着盘沿缓缓划过,目光落在那略微粗糙的质感上,“雍正爷那会儿官窑出的家伙什,胎土用的是上好的高岭土,捏在手里沉甸甸不说,敲上去得是清亮悦耳,跟您现在这块儿'养和殿造'的动静可差远了。”
他边说边将瓷盘换到左手,右手食指轻弹盘底,“这盘子的胎吧,看着是够厚实,但拿起来明显感觉胎体略显疏松,就跟——嗯,像老式砂锅似的,您知道那种感觉吧?手心里头沉,但远不如官窑的那股子紧致感。”
马老闻言,原本悠哉的神情忽然凝滞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带着几分揶揄的干笑,“嗬,年轻人,你这眼力倒是够毒啊。”
“不过嘛,养和殿的东西,你真当是御窑厂那边亲自督造的?”他慢悠悠地晃了晃脑袋,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雍正爷那会儿,宫里常找景德镇最好的民窑代烧,毕竟御窑厂那地方规矩多、人手紧,有时候就得靠这些民窑大师傅们帮忙赶工。”
“所以啊,胎土差点儿,倒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儿,关键还是看画工和釉色。”
陈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顾低着头继续研究手中的瓷盘。他将瓷盘轻轻转动,目光追随着盘面上那几朵盛放的牡丹,观察着花瓣边缘颜色变化处的微妙差异。
“说到画工,”他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这盘上的万花锦纹确实够热闹,可您瞧瞧这花卉的颜色,啧,”
他指尖停在瓷盘中心那朵花上,“这花瓣本该层次分明,晕染自然,可您看这儿,颜色突变,像是被人硬生生泼上去的墨迹,完全没有那种渐变的韵味。”
“釉彩的问题更明显,”陈阳将瓷盘举到阳光下,光线透过薄薄的瓷壁照出几分微黄,“真正的雍正珐琅彩,那可是宫廷画师精心调制而成,颜色过渡自然流畅,每一笔都透着匠人的心思。”
“再看这件,花朵与枝叶的界限模糊不清,颜色跳跃太大,还有这几处明显的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