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场表彰大会的掌声和那一百元奖金带来的涟漪渐渐在草北屯平息下去,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但曹大林心里清楚,那笔钱和物资,就像是给合作社这架马车加注的一箱好油,是为了跑更远的路。光靠狩猎和传统的耕种,草北屯很难有更大的发展,山林里的东西,取之有度,用之有竭,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这些天,他怀里那本从黑瞎子沟蜜洞里得来的《养蜂日志》都快被翻烂了,里面除了治蜂螨的古法,更让他心心念念的,是夹在书页里的一张发黄的地图草图,上面用毛笔勾勒着简易的山形,标注着几处疑似适合栽种人参的背阴坡地,旁边还有小字注着“土质”、“水源”、“林相”等字样。这显然是赵把头或者更早的老辈赶山人留下的心血。
一个念头,如同春天冻土下顽强钻出的草芽,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搞园参种植。
他把这个想法先跟合作社的几个核心人物透了气。在曹德海家那间被烟熏得发黑的东屋里,炕桌上摊着那张发黄的地图和曹大林自己根据回忆和勘察重新绘制的、更详细的草北屯周边地形图。
“搞园参?”曹德海吧嗒着烟袋,浑浊的老眼盯着地图,半晌没说话。吴炮手蹲在炕沿上,用一块鹿皮擦拭着他的老铳枪机,眉头拧着。老会计扶了扶眼镜,手指在算盘上无意识地拨动着,似乎在计算着成本和收益。刘二愣子则瞪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对,园参。”曹大林用手指点着地图上几处被他用红铅笔圈出来的地方,“咱们这长白山余脉,气候、土质,都跟人参的老家抚松那边差不多。老辈人不是没想过,可那时候单门独户,没本钱,也没技术,搞不起来。现在咱们有合作社,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
他详细解释着:“我打听过了,抚松那边现在搞园参,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林下参,模仿野山参的生长环境,把参籽撒到合适的林子里,让它自然生长,周期长,起码十几年,但品质好,价格高。另一种是池床参,找平地或者缓坡,人工做参床,搭棚遮荫,施肥管理,三五年就能收,产量大,但价格不如林下参。”
曹大林又拿出几张他托人从县里科技站找来的、模糊不清的园参种植技术资料复印件,还有几本相关的书籍:“这是抚松那边的经验。咱们可以两条腿走路。西沟那片老椴树林下,腐殖土厚,透水性好,可以先试着撒些参籽,搞林下参,这是长远买卖。合作社院子后面那片向阳的缓坡地,土质也不错,可以开辟出来做池床参,争取早点见效益。”
曹德海终于磕了磕烟袋锅,开口了,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审慎:“大林啊,这想法,听着是挺好。可你想过没有,这种参,不是种苞米。投入大!参籽就得花钱买好的吧?做参床,搭荫棚,得用多少木料、苇席?还得专门有人伺候,施肥、除草、防病……这都得要钱、要工!周期还长,林下参得等多少年?池床参也得三五年!这期间光投入,不见回头钱,合作社这点家底,经得起这么折腾吗?万一要是闹个病虫害,或者年头不好,可就血本无归了!”
吴炮手也闷声闷气地接话:“是啊,大林。咱山里人,还是守着打猎、种地实在。参那玩意,金贵,咱没弄过,心里没底。”
老会计拨了一下算盘珠子,叹了口气:“按大林说的这初步盘算,光是前期投入,买参籽、置办材料,少说也得大几百块。合作社账上那点钱,加上林场刚奖励的,也就刚够填这个窟窿,万一有个闪失……”
刘二愣子听着这些,刚才那点兴奋劲儿也没了,嘟囔道:“就是,有那钱,多买几条好枪,多打点猎物,不更实在?”
曹大林耐心地听着,他知道这些顾虑都是实实在在的。他等大家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德海叔,吴炮,老会计,你们说的都在理。搞园参,是有风险,投入大,周期长。”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可咱们不能只看眼前。打猎,山里的东西越打越少,越打越精。种地,咱们这山地,产量就那样。合作社要发展,大伙儿要过更好的日子,光靠老路子不行。参,是宝贝,只要种成了,那就是咱草北屯的一个金饭碗!”
他拿起那张发黄的老地图:“赵把头他们那辈人就琢磨过这事,说明咱们这地方,有这条件!抚松那边能搞成,咱们为啥不能?技术可以学,经验可以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