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婉儿笔尖划过绢帛的沙沙声。
李琰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热气,目光深邃地看着塞奥法诺:“殿下拳拳爱护之心,令人动容。幼帝的安危与康健,确是帝国稳定之基石。”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过,正因如此,对幼帝的照料与教导,更需慎之又慎。君士坦丁堡初定,暗流汹涌,尼基弗鲁斯的余孽尚在潜伏,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将幼帝置于深宫,仅由殿下一人守护,其安全…恐难万全。”
塞奥法诺脸色微变:“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李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幼帝的居所,将设于皇宫守卫最森严的‘紫色寝宫’旧址附近。本王会抽调最忠诚精锐的大唐卫士与部分可靠的瓦兰吉卫队(维京卫队)共同守护。至于照料与教导…”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上官婉儿,“婉儿精通典籍,明达事理,尤擅蒙童启智。由她亲自负责幼帝的日常起居、学业启蒙,并教导他大唐的仁德之道与治国之理。塞奥法诺殿下作为姑母,可随时探视,并参与重大节庆仪典。如此,幼帝既能得到最妥善的照料与最高明的教导,其安全亦能确保无虞。殿下以为如何?”
塞奥法诺的身体瞬间绷紧,脸色微微发白。李琰的提议,看似给了她探视权,实则彻底剥夺了她对幼帝的实际控制!将幼帝置于大唐卫队的“保护”之下,由上官婉儿这个来自东方的、李琰最信任的女人亲自教导…这分明是要将君士坦丁从小培养成一个亲近大唐、甚至未来可能完全依附大唐的傀儡皇帝!紫室的旗帜,将被牢牢握在李琰手中,而她塞奥法诺,将被彻底边缘化!
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剥夺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精心准备的说辞,在李琰这看似体贴、实则强硬如铁的安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争取,却发现任何理由在“幼帝安全”和“最高明的教导”这两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下,都显得自私而无力。一股冰冷的绝望从心底升起。
“婉儿…姑娘?”塞奥法诺艰难地将目光转向那个一直安静书写的东方女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她确实学识渊博,令人钦佩。只是…君士坦丁毕竟是罗马的皇子,他需要了解罗马的历史、传统、信仰…”
“殿下放心。”上官婉儿适时地放下笔,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婉却充满力量的笑容,“婉儿虽来自东方,但对罗马的历史、哲人思想、乃至教会经典,亦有所涉猎。教导皇子,定会东西并重,让他既能承继罗马的荣光,亦能理解大唐的包容与智慧。未来,一个兼具东西方视野的罗马皇帝,不正是帝国之福,万民之幸吗?”
塞奥法诺哑口无言。上官婉儿的话语滴水不漏,将她最后一丝挣扎也堵了回去。她看着李琰平静而深邃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温婉中透着睿智的笑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守护的紫室血脉,已经彻底成为了别人棋盘上最耀眼的棋子。而她,连执棋的资格都已失去。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淹没了她。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仪态:“陛下…思虑周全,安排妥当…塞奥法诺…无异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分量。她甚至没有再看李琰和婉儿一眼,只是深深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泪光与不甘,行了一个僵硬的礼,“我…告退了。”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离开了偏殿。那深紫色的华丽宫装,此刻在她身上,却仿佛成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和失败的宣告。
塞奥法诺带来的压抑气氛尚未完全消散,另一份来自北方的“礼物”,却裹挟着巴尔干的风雪与阴谋的气息,悄然抵达。
一名风尘仆仆、穿着保加利亚贵族服饰的信使被引入偏殿,他恭敬地呈上一个用火漆密封、烙印着咆哮雄狮纹章的厚实羊皮卷。随同信使而来的,还有一位身披黑色厚重羊毛斗篷、面纱遮住大半容颜的女子。即使裹得严实,依旧能从那高挑的身段和行走间不经意流露的韵律中,感受到一股野性而神秘的气息。
“尊贵的东方大唐皇帝陛下,”信使单膝跪地,用带着浓重斯拉夫口音的希腊语说道,“我奉保加利亚沙皇彼得陛下之命,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呈上陛下的亲笔书信。愿伟大的腾格里与您的战旗同在!”他顿了顿,侧身示意身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