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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面，那个从太子车辇出现开始就一动不动，已经入定的李林甫，竟然动了。
这只老狐狸，缓缓地，甚至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辆刚刚停稳的马车。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不再死寂，而是迸出奇异的光。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疑。
杨国忠愣住了。
他身边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李林甫的视线，聚焦到了那辆朴素的车辇上。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身着亲王规制的朝服，眉宇间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英气，但眼神却深邃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是永王李璘。
杨国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又是这个小子。
他袖中的奏疏，就是为他准备的。
他正想着等会儿在朝堂上该如何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批得体无完肤，让他和他背后的太子一起颜面扫地。
可就在下一刻，生的事情，让杨国忠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只见李林甫，那个权倾朝野，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左相，那个七十多岁，身形枯槁的老人，竟然迈开了脚步。
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下了丹墀，穿过了那片象征着权力分割线的空地，径直走向了永王李璘的车驾。
广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李林甫的每一个动作。
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要当众训斥这个最近风头正盛的皇孙，给他一个下马威？
杨国忠的心中闪过快意。
他乐于见到李林甫去当这个恶人，替他先敲打一下永王。
然而，李林甫接下来的举动，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这位大唐帝国的左丞相，在走到李璘的马车前，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在李璘正准备下车的时候，竟然俯下了身。
他那双曾经批阅过无数奏疏，决定过无数人生死，甚至能左右帝国国策的手，颤巍巍地伸了出去。
他没有去搀扶李璘，而是……
而是握住了马车的缰绳！
然后，在所有人石化的注视下，李林甫像一个最卑微的马夫，一个最低贱的仆役，亲自为永王李璘牵住了马！
他还微微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恭敬得令人头皮麻。
“轰！”
杨国忠的脑子里有万千烟花同时炸开，炸得他七荤八素，险些站立不稳。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李林甫！
那个口蜜腹剑，视皇权如无物，连他杨国忠都要忌惮三分的老匹夫，在给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牵马！
这……
这是疯了吗？！
这已经不是示好，不是拉拢，这是裸的投诚！
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所有人宣告，他李林甫，要扶持永王李璘了！
为什么？
杨国忠的脑子飞运转，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翻腾。
李林甫这条老狗，难道是看太子不堪大用，所以打算另寻新主？
可他为什么会选择永王李璘？
一个毫无根基，毫无势力的年轻亲王？
这不合常理！
这简直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难道……
难道这老东西在圣人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圣人……
圣人有意废黜太子，改立永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一盆冰水，从杨国忠的头顶浇下，让他瞬间冷静下来，却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圣人虽然对太子多有不满，但国本岂能轻易动摇？
李林甫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天秘闻！
杨国忠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看着那个卑躬屈膝，为李璘牵马的老人，心中第一次涌起了真正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将李林甫逼入了绝境。
可现在看来